我心中的白居易--------第十二章苦闷无奈的东都分司
发布时间：2017/8/12 21:18:01 作者：河南省白居易故里研究会
第十二章苦闷无奈的东都分司
本章导读：分司中的白居易一方面悠闲快乐着，更多的则是苦闷无奈着
白居易从五十三岁开始先后四次分司东都，其分司次数之多、分司时间之长，在唐代历史上都是少有的。
白居易***次分司东都是在长庆四年（824年）秋。这年白居易杭州刺史任满，刚刚登基的敬宗皇帝命他回京另有安排。《白居易家谱·白氏先人年事实录》（注1）记载，长庆四年“五月任期满，离杭，任太子右庶子”。他的有关诗文也佐证了这一安排：“黄纸除书到，青宫诏命催”（注2）。“去年十月半，君来过浙东。今年五月尽，我发向阙中”（注3）。
长庆三年八月，元稹由同州刺史迁浙东观察使、越州刺史，十月路经杭州，与白居易相会，数日而别。“去年十月半，君来过浙东”说的就是元稹赴任浙东观察使这件事。
从白居易的诗里面也可以看出，敬宗皇帝并没有让他分司的意思。
分司是白居易自求的。长庆二年出任杭州刺史也是自求外任的结果，因为他早已***了朝廷的***，***了朝廷***斗争的险恶，因此才离开长安。如今新任皇帝要他回京任职，说实在他心里是不愿意的。当时除了长安就属东都洛阳了，于是决定先回到洛阳再做下一步的打算。
“向公心切向财疏，淮上休***洛下居”（注4）。这是白居易写给时任东都留守判***、检校太子右庶子杨归厚诗中的句子。白居易告诉杨归厚，他很快就要到洛阳了，希望能够分司东都，在洛阳安下家来。
在《酬皇甫庶子见寄》这首诗里，白居易写道：“春坊潇洒悠闲地，秋鬓苍浪老大时。独占二疏应未可，龙楼见拟觅分司”（注5）。在白居易看来，虽说太子府是“潇洒”的地方，然而自己已经到了“老大时”，还是要想办法分司啊！其实，白居易才五十三岁，离唐朝规定七十岁退休还差***，还远远不到退休的年龄。白居易自求分司，与四年后在《想东游五十韵》诗里表达的心情一样，“蛾须远灯烛，兔勿近罝罘”（注6），切记飞蛾必须远离灯火，***不要靠近罗网。
唐代的东都分司之职是指中央***职在洛阳分设的一套职***系统。这一套职***的设置从初唐到晚唐，随着东都***地位的升沉变迁经历了不断完善和演变的过程，分司***员的性质、数量也经历了一个变化的过程。但总的来看,中晚唐时期来此分司的***员数量有所增多。清代史学家、考据学家王鸣盛在清代三大考史名著之一的《十七史商榷》中将唐代分司***分成三种类型，即安置罢黜者、远黜量移者及性乐恬退者。这三种类型又可以分为两个大的方面,一种是在***斗争中遭受排挤者被朝廷安置分司东都,包括罢黜和远黜量移两种具体情形。另一种则是文人因对***失望、全身远祸或因自身疾病等原因而自求分司,这包括为暂时躲避***陷害而来此和希望长久恬淡隐退两种情形。白居易分司东都则是属于后者。
这年秋天，白居***过三个月的奔波来到了洛阳，在履道里买了一所三手房。他“洛下招新隐，秦中忘旧游。辞章留凤阁，班籍寄龙楼”（注7），他向朝廷递交了“辞章”，打算长留“洛下”。
为了求得分司，白居易又求救于牛僧孺。牛僧孺在长庆二年正月任户部侍郎，***年三月又拜平章事。他在《求分司东都，寄牛相公十韵》诗中告诉牛僧孺，我已经在东都洛阳安了家，“王尹贳将马，田家卖于池”，新任河南尹王起借给我马，还从田姓人家买了宅院，我身体又不好，您是知道的，“衰羸相府知”，万事俱备，“可惜不分司”啊（注8）！
可能是牛僧孺帮忙的原因，长庆四年（824年）秋，敬宗皇帝***终同意白居易以太子左庶子分司东都。
这些分司在东都洛阳的***员，绝大多数都没有实权，但有相应的级别待遇。正如白居易在《中隐》诗中（注9）所说：“终岁无公事，随月有俸钱”。这些人平时悠然自得，只是“一月一回同拜表”,拜完表以后的时间都是自己的，“晨兴拜表称朝士，晚出游山作野人”（注10）。
分司的日子的确是悠闲的，但只要朝廷有新的任用，白居易还是立马就上任的。白居易以太子左庶子分司仅仅才几个月，***年三月就被授予苏州刺史上任去了。苏州当时是江南大郡，“一郡十万户”，公务繁多，“水旱合心忧，饥寒须手抚”，白居易“出为差科头，入为衣食主”“(注11），为苏州百姓“贪看案牍常侵夜，不听笙歌直到秋”（注12）。有一次白居易病了十五天，“病假十五日，十日卧兹亭。明朝吏呼起，还复视黎甿”，病稍好一大早就去视察民情去了（注13）。一年多以后白居易被调回长安，先是任秘书监，后又任刑部侍郎。大和三年（829年）三月末，白居易罢刑部侍郎以太子宾客分司。这是白居易***次分司。这次分司的原因，白居易在白行简病逝两周年时写的《祭弟文》中（注14）说得很清楚。他说：“吾去年春，授秘书监，赐紫。今年春，除刑部侍郎。孤苦零丁，又加衰疾，殆无生意，岂有宦情？……今已请长告，或求分司，即拟移家，尽居洛下，亦是夙意，今方决行。”白居易在大和二年十二月乞百日病假，***年三月末病假结束便辞去刑部侍郎职务。他在《病免后喜除宾客》诗中写道：“从今且莫嫌身病，不病何由索得身？”（注15）其实，健康只是其中一个原因，更重要的是白行简病逝带给他的沉重打击，使他“殆无生意，岂有宦情？”大和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，白居易又奉诏出任河南尹，一直到大和七年四月二十五日以头风病免职，再以太子宾客分司，这是第三次分司。白居易任职河南尹期间心里挂牵着洛阳百姓，希望“争得大裘长万丈，与君都盖洛阳城”。大和九年（835年）九月，文宗皇帝打算再次起用白居易，让他除同州刺史，白居易以病为由辞掉这一任命，十月，以太子少傅分司，这是白居易第四次分司。
在分司期间，不要只看白居易“龙门醉卧香山行”（注16），“饥餐乐饮安稳眠”（注17），其实他的心是不安的。分司东都的十三年，白居易是悠闲而苦闷着，洒脱又无奈着，在矛盾的冲撞中生活着。大和七年他在《再授宾客分司》（注18）诗中说他“优稳四皓***·····内愧非才哲······应为时所笑，苦惜分司阙。”这年冬天天气特别寒冷，洛阳的老百姓“比屋多饥贫”，而自己饱暖无忧，“如我饱暖者，百人无一人”，面对饥寒交迫的穷苦百姓，白居易又***为力，只好发出“安得不惭愧”的感叹（注19）。
分司洛阳，白居易更多的是苦闷和无奈。会昌二年（842年），七十一岁的白居易以刑部尚书致仕(退休)。他在《池上寓兴二绝》之二中写道（注20）：
水浅鱼稀***饥，劳心瞪目待鱼时。外容闲暇中心苦，似是而非谁得知！
在这首七绝里，白居易把在河里瞪眼待鱼的***刻画得极其生动传神，不要看***站在水里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，可是“水浅”没有鱼可捉只好挨饿的情景又有谁知道呢？“寓兴”是一种表现手法，它明里写一种事物，而实则是另有所指。白居易在这首诗里，明里是写***“外容闲暇中心苦”，实则是表达自己分司东都心中的苦闷和无奈。白居易字乐天，其实，他天天并不快乐啊！
白居易从大和三年开始长住洛阳，时间达十八年之久，在分司的环境中生活超过十年。对于大多数被分司的***员来说，实际上是朝廷把他们养了起来，工资照发，不干事情，退居二线了，白居易也不例外。在分司这样有职无权的位置上，自然也就失去了“兼济”的平台，所以白居易在《醉酒狂歌》诗中就无奈地说：“丈夫一生有二志，兼济独善难得并。不能救疗生民病，即须先濯尘土缨······”（注21）。既然朝廷不给你“兼济”的机会，那就只有“独善”“展眉开口笑”了。苦闷无奈的生活还得过下去，早迎朝阳晚送余辉的日子还得打发，晚年的白居易纵情山水、栖心释氏，只不过是苦中作乐而已、打发时光的无奈之举而已。
分司中的白居易并没有丧失“兼济”之志，进入暮年的白居易仍在不断地寻找展现“兼济”之志的机会，他修葺香山寺就是非常明显的实例。特别是致仕以后，白居易还是牵挂着那些贫苦百姓，总想着要为他们做些什么。七十三岁那年，他已意识到自己来日已经不多。这年春天的***他到赵村看杏花，面对眼前婀娜多姿的杏树，难过地发出“七十三人难再到，今春来是别花来！”的感叹（注22）。还说：“七十人难到，过三更较稀”（注23）。那时，“东都龙门潭之南，有八节滩、九峭石，船筏过此，例反破伤。舟人楫师，推挽束缚，大寒之月，***跣水中，饥冻有声，闻于终夜”。白居易看在眼里疼在心里，不顾自己“眼暗头旋耳重听，唯余心口尚醒醒”的多病之身，还施财开凿八节滩，使得“夜舟过此无倾覆，朝胫从今免苦辛”（注24）。整修龙门八节石滩是白居易多年的心愿，当这个心愿得以实现时，白居易十分高兴，他在《欢喜二偈》之一中写道：“得老加年诚可喜，当春对酒亦宜欢。心中别有欢喜事，开得龙门八节滩”（注25）。一个封建时代的***员，在自己的人生旅途即将画上句号的时候，还能有“我身虽殁心长在，暗施慈悲与后人”的作为（注26），这在唐代历史上能有几人？在唐代近三百年的历史上，游览龙门的达***显贵不可胜数，又有谁想过整修八节险滩？
注1：见1990年2月《洛阳市郊区文史资料专辑·白居易家谱》第84页。
注2：见《白居易集》第818页《留题天竺、灵隐两寺》诗。
注3：见《白居易集》第818页《除***赴阙，留题微之》诗。
注4：见《白居易集》第820页《欲到东洛，得杨使君书，因以此报》诗。
注5：见《白居易集》第821页。注6：见,《白居易集》第891页。
注7：见《白居易集》第823页《履道新居二十韵》。注8：见《白居易集》第822页。
注9：见《白居易集》第799页。注10：见《白居易集》第1022页《拜表回闲游》。
注11：见《白居易集》第778页《自咏五首》。注12：见《白居易集》第775页《霓裳羽衣歌》。注13：见《白居易集》第772页《北亭卧》。注14：见《白居易集》第950页。注15：见《白居易集》第892页。
注16：见《白居易集》第982页《醉中狂歌》。
注17：见《白居易集》第1113页《达哉乐天行》。注18：见《白居易集》第980页。
注19：见《白居易集》第983页《岁暮》。注20：见《白居易集》第1114页。
注21：见《白居易集》第982页。 注22：见《白居易集》第1136页《游赵村桃花》。
注23：见《白居易集》第1137页《问诸***》。
注24：见《白居易集》第1137页《开龙门八节石滩二首并序》。
注25：见《白居易集》第1142页。注26：见注24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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